只看演员阵容,本月Netflix新上的惊悚电影《神弃之地》(The Devil All the Time)应该可以列入“2020年必看电影”的片单。
由“蜘蛛侠”汤姆·赫兰德主演,搭档新晋“蝙蝠侠”罗伯特·帕丁森、“冬兵”塞巴斯蒂安斯坦和在《小丑回魂》中饰演“小丑潘尼怀斯”的比尔·斯卡斯加德,在超英大制作纷纷调档的今年,这样的神仙打架阵容真不多见。
不过《神弃之地》并不是一部“漫威DC宇宙大乱炖”的爽片。
继《蜘蛛侠:英雄远征》之后,“荷兰弟”没有继续沿用自己在影幕上成功塑造起来的呆萌帅气的小英雄形象,而是选择在这部氛围沉郁的中西部哥特风电影中饰演了一个自小在死亡和悲剧中成长起来、内心本善的少年亚文·拉塞尔。在这片和哥谭市一样被虚伪、偏执和腐败浸透的土地上,他逐渐从一个被霸凌欺负的男孩成长为了会用暴力在合适的时机解决问题的男人。
而“前暮光男主+现《信条》男神+下任蝙蝠侠”帕丁森在这里又一次贡献了不要形象的演出。《信条》里你对尼尔有多爱,就觉得《神弃之地》里的牧师蒂加丁有多变态。虽然本片反面人物遍地走,还有一对热爱NTR和写真艺术的连环杀手,但帕丁森用精湛的演技来完美诠释了何谓掩藏在道貌岸然的假象下的龌龊内心,尤其是那一口刻意拖长腔调、嗓音尖锐的美国南方口音,令人几乎可以忽视演员的帅气外表,感受到属于人物那令人不适的装腔作势和虚情假意。
故事首先从亚文的父亲威拉德·拉塞尔(比尔·斯卡斯加德 饰演)说起,此时他还是一位刚从太平洋战争归来的年轻军人。虽然看上去精神尚好,但这场战争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每一次去教堂,他都会想起在战场上看见的一个像耶稣一样被钉上十字架等死的士兵。
他的母亲试图撮合他和虔诚的孤女海伦·哈顿(由主演了《爱丽丝梦游仙境》和《猩红山峰》的米娅·华希科沃斯卡饰演),但威拉德已经属意餐厅女招待夏洛特,而海伦也很快爱慕上了一个旅行牧师罗伊·拉弗蒂,后者是一个激进的信徒和布道者,为了展现自己对上帝的信念往自己脸上倒了一罐子的蜘蛛。
两对情侣分别组成了家庭。威拉德和夏洛特长租下了诺肯史提小镇的一栋房子,海伦和罗伊则继续住在威拉德的老家煤炭溪。两个家庭分别养育了一子一女:亚文和蕾诺拉。
然而,他们并未从此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为了拯救身患绝症的妻子,威拉德试图用牺牲来换取上帝的恩典,最终因失败而精神崩溃自杀。而罗伊则盲目地相信自己能够施展死而复生的奇迹,即使这意味着他要先杀死自己的妻子。
在两人偏执的宗教信念先后引发了一系列悲剧事件后,失去双亲、尚在襁褓中的蕾诺拉被亚文的爷爷奶奶接手抚养,年幼的亚文随后也独自回到煤炭溪,在这里与继妹蕾诺拉度过青少年时光。
但悲剧并没有放过这个千疮百孔的家庭。亚文还要面对觊觎高中女生的新任牧师普雷斯顿·蒂加丁,以杀人拍照为乐的连环杀手夫妻档卡尔(杰森·克拉克饰)和桑迪(莱莉·科奥饰),以及腐败狡诈的警长李·博德克(塞巴斯蒂安·斯坦饰)。亚文最终拿起了父亲遗留给他的手枪,被周围的环境一步步推向暴力和复仇。
连环杀手夫妻搭档卡尔和桑迪
警长李·博德克
影片从二战末期一直跨越到1960年代,从多个人物视角出发,如拼图一样展现出这片无神眷顾之地的真实面目。
故事的两个发生地煤炭溪和诺肯史提均为真实地点,前者位于西弗吉尼亚,后者是俄亥俄罗斯县的一个偏远社区,影片的同名原著作者唐纳德·雷·波洛克就在这里长大。实际上,在原著中并未出现诺肯史提,影片中发生在这个小镇上的故事实际发生在附近的米德镇上(这里是影片中亚文父母最初相遇的地方)。故事发生地的变更是影片对原著和作者的致敬。
原著作者唐纳德·雷·波洛克
而这部电影最大的致敬在于让波洛克为串联起本片多个人物故事片段的旁白叙述者献声,用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的语气来道出那些惊悚可怕的事实。
这个叙事者并不是影片中的某个人物,而是一个故事外的全知者。导演安东尼奥·坎波斯认为,叙事本身就是一种创造,他希望在《神弃之地》中让一个叙述者通过讲述来构建起这个充斥着暴力、虚伪和腐败的世界。那么,还有哪个人选会比这个世界的真正创造者更适合呢?
本片这种残酷压抑中带着荒诞离奇的基调也并非导演的原创,原著的写作风格糅合了冷硬派黑色小说和南方哥特风格,后者主要描绘美国南部的生活及设想荒诞的内容和意象。
在南方哥特式文学作品中,人物通常具有严重缺陷,行事古怪,令人不安。主人公经常卷入厄运,身处腐朽荒废的场景,出现不祥的宗教象征,遭遇古怪反常的事件——它们通常与贫穷、疏远排外或犯罪暴力相关。导演安东尼奥·坎波斯确保了这些在影片中都有忠实的体现。
影片中随处可见衰败的小镇风光,昭示着此处人们道德的堕落。
频繁出现的十字架象征,不代表神的锤炼和救赎,而是极端信徒们行暴的借口。
影片开头的地图上布满了红黑的线条,就像一张将接下来出场的角色连接在一起的网,红色预示着危险的暗流和不详的命运,而人们无处可逃,要么是猎人,要么是猎物。
通过打破信仰与救赎之间的正面联系,影片对宗教和极端信仰进行了深刻反思和质疑。虔诚的少女以上帝之名被侵害,亚文和威拉德守护亲人的行动是他们失去所爱之人的开始。在同一家餐馆,命运让亚文的父母相遇,也让杀人夫妻档诞生;在教堂,牧师们遇见了自己未来的受害者。当牧犬露出獠牙,羔羊无法靠祈祷得到庇佑,只有拿起屠刀,成为暴力的从属,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影片的一处高潮是亚文和蒂加丁在教堂对峙,导演在混音时留下了亚文手中的枪因紧张而轻微晃动的声响,传达出了亚文内心的犹豫和紧张。但最终,这个虽然早就学会以暴制暴但并非杀人者的男孩,为了复仇犯下了罪行。
可以说,这不会是一部通常意义上惊险刺激的电影,它压抑,沉重,没有救赎,没有英雄,偶尔出现的令人发笑的桥段,内核也并不是滑稽,而是令人不安的荒诞。
本片的人物都在尝试找到自己人生的意义,有的人向自身之外的存在寻求指引和力量,并在这个基础上发展起了一套自洽的逻辑,信仰成为了偏执的欲望。对于弱小愚昧者而言,盲目的虔诚让他们被剥削和利用,对于强力者,这是堕落的开始。为信念为善不一定得到善果,而为信念屠戮,也要被征收额外的代价。
影片以林登·约翰逊总统1965年的越战演讲作为结尾,它标志着美国对越战更大的介入,这构成了亚文人生的另一重隐喻。越战是美国没有胜利的一场战争,而亚文在凝视深渊并和其中的邪恶战斗过后,他是否能够战胜这些暴力和死亡残留在他心中的黑暗,能否再度见到亲人,亦或是重新踏上他父亲的老路走向战场,也是一个未知数。
现在,他暂且远离了带给他无数伤痛的神弃之地。但人心中的恶魔,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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