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说,“故事中如果出现了枪,那就必须被发射。”
具有文学气质叙事的电影作品,将故事趋向无限虚无的神秘和压抑,赋于社会层次的抽象具体化,溶进现实社会多重线性的处理方式,文学空间超出现实的想像很有吸引力,这就是《燃烧》。
《燃烧》呈现的是关于“存在”的拷问,对于“意义”的索求,无论钟秀、惠美还是本,他们所做的无非就是通过某种行为,确认自身的存在感,填补一种巨大的、哲学性的、难以名状的空虚,然而,“存在的意义”最终无法得偿所愿地找到,但寻找的过程却必须赴汤蹈火般地投入,最终导向毁灭。
《燃烧》中有凶杀、跟踪和神秘的氛围,但仍然无法归类于罪案或者悬疑的类型,因为所有人物都缺乏世俗动机,他们一切行为的动机都是精神性的,在日常的琐碎与虚空里慢慢氤氲出来,难以名状。很多人谈到《燃烧》时都谈论了“阶级”,钟秀和惠美,本和他的谜一样的年轻富豪朋友们,分裂成两个阵营,在现实世界里意外交互,更何况还有钟秀那个陷于牢狱而无计可施的破产父亲,但是,阶级决不是这部电影的着力点,换句话说,《燃烧》并不是一部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品,即便导演李沧东主观上有意以此关照韩国现实的青年境遇,但是,作为最终呈现的结果,它超越了这种简单的写实而指向更微妙的精神维度。
燃烧——惠美
惠美给钟秀最后那通诡异的电话如同儿时惠美落井后的呼救,钟秀搜寻惠美的过程也进一步的揭开了惠美的人生,惠美的销售员同事告诉钟秀,这里的女孩子背卡债的很多。而女同事手腕上戴着和惠美一样的粉红电子表,印证了她们有着相仿的人生轨迹。透过钟秀我们也见识了惠美的家人的漠然,她们让钟秀转告惠美,什么时候还完债务才让她回家。至此我们知道惠美是一个一无所有的little Hunger,可另一面,惠美的精神世界又是富足和多彩的,她学哑语、去非洲、甚至钟秀还发现她在一个舞蹈班学习着一种神秘舞蹈,这就是惠美所说的在贫瘠中寻找人生意义,great Hunger。这样看来他和家财万贯本在一起就是一种无奈的妥协,而且惠美无声的哀伤也散落在影片各处,比如她在火锅店对钟秀喜悦掺杂悲伤的诉说和眼泪,以及钟秀夜晚接到的神秘电话。包括本当着钟秀的面给惠美看手相,说她心里有快石头,这石头让她很难受,就算遇到美食也不会享受,遇到喜欢的男人也说不出喜欢。惠美面对夕阳的纵情舞蹈更像是无畏的自我燃烧,正如她在之前话语里埋下的伏笔,她想像晚霞一样消失掉,而她也真的消失了。
燃烧——本
电影虽然一点点的强化了钟秀和本的差距,但没有落入仇富嫌贫的对立中。实际上在他们各自的角度看来对方都是个迷,所以钟秀会调侃本坐享其成的生活,说他是像迷一样的男子。本也对钟秀很感兴趣,他热衷地向朋友介绍钟秀是一位作家,并会去阅读钟秀喜欢的作家福克纳,暗中试探着他的世界。
透过钟秀,我们看到本一成不变甚至乏味的生活,他新交了女友,接着是同样无聊的聚会,同样面对女友的表演打着哈欠。对本来说,世间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满足,他告诉钟秀,只有燃烧能让他感到喜悦,并让钟秀去享受从骨骼深处响起的低音。由此可见在本富裕体面的生活下是无尽的空虚,little Hunger,本说他要烧掉废弃的塑料棚,言外之意是那些被社会和家庭遗落的女性,只有燃烧,或者直白的讲,谋杀,才是他唯一的快感来源。
燃烧——钟秀
导演在访谈中谈到当今年轻人愤怒的问题,他们的愤怒找不到出口。钟秀正是这样的年轻人,他在城市和郊区、现在和过去的挤压和拖累中战战兢兢,茫然若迷,因为父亲被拘,他被迫回到一个可以听到朝鲜广播的边缘地带。心爱的女人不知所踪,他也只能屈身于暗处借着光幻想自慰,加上本的诡秘莫测,父亲的固执、母亲的冷漠、还有似有似无的猫和亦幻亦真的井,他感叹这世界就像谜语一样,他的小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他的心也被驱赶到了边缘地带。
钟秀愤怒的源头源自儿时他妈妈的出走,父亲让年幼的钟秀烧掉妈妈衣服的时候起,也埋下了愤怒的种子。只是这种子一直被孤独包裹着,一旦遇到复杂的遭遇便开始发芽。
“要怎么做,才能年纪轻轻就过上那种生活?悠闲地四处旅行,开保时捷,在豪宅里煮意面。”
“年纪轻轻就很有钱呗。”
“了不起的盖茨比啊。不知在干什么,却很有钱的谜一般的年轻人们。韩国的盖茨比太多了。”
我们的青春充满饥渴与绝望,肉体上的,精神上的。但我们炙热的心脏却一直燃烧,或许成为零星半点残存的火苗,或许是灰飞烟灭的不复以往,只盼我们能好好生,得其所偿的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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