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mit》——人性的界限

阅读数：12498 thomas0919 2013-08-25 收藏

文 thomas0919 @人人影視

很难说，过了这一季，有谁还能对《Limit》印象深刻，毕竟题材重复且制作低廉，但可以保证的是，当下的观感绝不会让人昏沉，因为重口味从不缺少市场。而重口味也只是剧本“小心”的装饰，它要说的却更“大胆”，也更加本质。

欧美青少年启蒙读物中的翘楚，首推戈尔丁的《蝇王》，这不是一个清新温暖的童话故事，而是一本“堕落”与“哗变”之书。小说讲述了一群被困在荒岛上的儿童在完全没有成人的引导下如何建立起一个脆弱的文明体系，最终由于人类内心的黑暗面导致这个文明体系无可避免地被野蛮与暴力所代替。主题是备受争议的人性，在个体权益与集体利益的冲突下，慢慢蜕变或者说倒退成回本质的状态，本质即为恶，这是符合西方“原罪”思想的。如果对东西方价值观存疑的话，我们不妨认可这样一个前提——人是因环境而变的动物。所生存的物理世界发生了扭曲，经坐标转换，将你投入到一个“彼岸”世界时，你所不认识的“自己”会因为环境而慢慢觉醒。这不只是心理学或者哲学所热衷思考的问题，也是影视题材喜欢表现的主题。无论是名声在外的《大逃杀》系列，还是本季的《Limit》，都可视作为一种在变异世界中人性冒险与发现的故事。

如果说《大逃杀》是人为地、主动地改变了个体的世界，进而扭曲其世界观。那么《Limit》只是一个意外，载有参加野营的高中生的巴士，因司机疲劳驾驶而翻车于无名谷底，学校应对迟钝加之巴士公司的无作为，导致搜援行动迟缓，而硕果仅存的几名生还者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开始了自救。

Limit在英文中意为界限与极限，我们在《Limit》中看到的界限很明显，并非是身体状态的，而是精神世界的、属于人性的底线。在《大逃杀》中，学生被带入荒岛以后，就有老师和军人进行“授课“与”引导“，从注意事项到分发武器，学生族群被”灌入“了自相残杀的基因。这种指向性相当刻意，是用强大的外力去踩过人性的底线，一开始便打算在底线之后寻找一些什么，并通过个体与群体心理的博弈，最终去印证人性的内核、去重新去划分那条底线。《Limit》则是在这条精神的底线上来回踩，这不是一个故意的过程，因为没有外力，完全是今野、神矢等幸存学生间自主博弈的结果。故事也利用闪回及外在世界的对比，将道德底线从正面凸出。因此，无论桥段如何血腥与黑暗，《Limit》是正向的”囚徒困境“命题，一开始便站在了”原罪“的对立面。

故事的原点是学校，作为真实的、原本的世界，它保持着原有的身份、阶级关系，甚至强弱比例也被精细地刻画在了原始坐标轴上。以姬泽为首的女生小圈子，充分享受着强者的待遇，如同任何一部校园剧里的设定，她们就是掌控这个班级气氛的人，同时也是任意恃强凌弱的人。在初中有过被霸凌经验的今野，非常灵巧地“打入“了这个小团体，逢迎姬泽，同时对旁物保持冷漠，最大限度地让自己活得安全且潇洒。每个人都默认了自己在这个坐标系内的强弱设定，市濑作为姬泽的死党，除了对积极”打入“的今野保有嫉妒之外，安心完成自己霸凌者及首脑亲信的角色。小圈子外的人，也维持着自己的生活状态，个性坚强且理性十足的神矢，让人觉得是个无法靠近的”异类“；盛子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被霸凌者，全身上下透出自卑感的她，是小圈子最爱的猎物。相较于盛子的自卑，薄井则是无能，凡事需要母亲照料的她，缺乏应有的精神强度。如果呆在原点，这只会是一出似曾相识的霸凌剧。逆转从一场翻车开始，霸凌的首脑死了，全班也死得七零八落，霸凌之气氛再也无从谈起。活下来的人正是上面所叙述的，小圈子里的依附者与打手、异类、被霸凌者及顺民。与世隔绝的林地构成了一个大尺度的“密室“，坐标系因此转换到了”彼岸“世界，原有的强弱比例与身份失去了效力。

在新的环境里，“分层“效应开始体现，所谓人性的界限，正是将存活者分为理性及非理性的两大族群。理性族群，试图保有原来的社会约定，以科学的实用主义作为自保的手段，同时期望回归原有的等级关系。非理性族群，则是失去社会压制、调和时的典型，”社会契约“失效后，她们内心的反弹往往超过文明世界的定义，既趋向于原始的诉求，也屈服于某种兽性。在任何版本的”荒岛求生“内，都有发生等级重新划分的可能。原本最受打压的盛子，因为得到了镰刀，进而成为新团体的首领。这不是一个偶然的设定，因为从事故发生之后，盛子变将视线锁定在了那把镰刀之上，作为唯一的武器，镰刀和权杖一样，能使她从最底层飞跃到最顶层，更让她将压抑已久的不满与愤怒迅速倾泻出来。对于盛子的描写，非常接近于《蝇王》中的杰克，她代表了无理智的天性。她或许也是生还者中，最不想逃出森林的一个，在这里她不再是被家暴、被霸凌的对象，而是一个主宰。她要做的，就如同杰克追杀拉尔夫那样，将代表理性的部分驱散，让所有人陪着她跨过那条界限。在等级划分时，她将神矢任命为等级较高的贵族，负责收集食物。逆来顺受，到哪里都只能听话的薄井成为了平民。而原本霸凌集团的今野和市濑则成为仆人和奴隶。盛子的方法其实只是搬运学校里的”空气法则“，一种区分班级内地位高低的方式，不同的是，如今规划地位高低的人是她自己。其后，她成功运用了市濑对今野的不满，挑起了两人的内讧，也差点让今野因此丧命。这个手法与杰克挑逗”野人“阵营内讧并借机虐待伙伴的方式惊人的相似，盛子本身是“恶”的，所以能成功地将市濑的非理智与恶意激发出来，这一点写得很精彩，也让观者有不寒而栗之感。神矢虽然是异类，但也处于”翻身“之列，理性与实用主义让她在原始环境中成为所有人都必须仰仗的力量。如果说《蝇王》里的猪仔，想仰仗社会契约与人心本善去维持岛上所剩无几的文明，那么神矢则首先放弃了对社会关系和人性道德这些界限的度量，她对于生存拥有原始与本能的执着，但这份执着并不邪恶。《蝇王》中，猪仔死于相信人心本善，而拉尔夫代表的理性也遭到代表原始野性的杰克的追杀，这些都预示着文明的消亡。《Limit》没有选择将故事推向如此的深渊。作为主角的今野，以及徘徊、犹豫与失控的市濑，没有成为第二个拉尔夫。她们在新的世界里，所代表的阶层是平民，是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平民。每当群体走向暴走深渊之时，神矢会给出她理性的见解和果断的行为指导，而统治者盛子则肆意将背后的猜测与恶意进行渲染。这是群体内，象征理性与非理性的交锋，幸好盛子除了镰刀作为威胁之外，不具有强大的号召力，而神矢又不是如”拉尔夫“那样爱出风头的领导者。两相对比，让作为受众的其他幸存者，更愿意屈从于”理性“的指引，即使她们有时会对这样异常冷静的理性产生恐惧。一个文明人，放弃信仰、屈从兽性，是恐怖的。更让人唏嘘的是，意识到自己内心世界的邪恶与良知丧失。若没有神矢的阻挠，市濑就差一点便会杀了今野。更大的困扰，在于今野看透了，并真诚原谅了市濑，而市濑却因此抬不起头，因为无法正视的不是今野，是自己以及作为文明人的良知。故事的巧妙，正在与描写普通个体的徘徊与取舍，并给出一个命题，受众的思考能力与经历，是否能使其免于人性的毁灭，并达到自救的目的。这个角度，不是从领头者来说的，而是普通的个体。

如上描述，故事总在关键处峰回路转，并未放任道德界限的彻底沉沦，所以说这是正向的，但正向是否合理呢？故事以较大的篇幅，对每一个幸存者之前的人生际遇做了闪回，强调了其自身的成长轨迹。是的，比起一堆毫无人生阅历，被丢弃在海岛上的小孩来说，这些已经初步掌握社会文明规则的、有些许经历的高中生，是有可能在短时间内保持住自己界限的。其后加入的日向同学曾经说过，“有人说话会好很多。”作为单独求生的个体，在遇见今野她们之前，他显得颇为孤独。有人的地方，方有江湖；没人的地方，何谈理性。我们可以相信，少数人构成的极小社会，有碰撞也会有“化学反应”，只要保持沟通与交流，依然有排毒的可能。今野之所以能化开与市濑间的隔阂，在于她的经历，更在于，她把经历与想法，完整地告诉了对方，这是一种沟通，也是一种良性的刺激。

故事的中期，一人出走的薄井同学死了。无论是变相自杀还是他杀，都隐约暗示着，任何世界都有丛林法则的存在。无法适应团队，无法保护自己，就意味着淘汰。这是一个正常的设定，并不会将故事的氛围拉低或起高。《蝇王》的结局是悲惨的，道德与人性的界限彻底丧失，而《Limit》则依然在博弈，并希望以一种正面的方式，宣告理性与人性的底线永存且坚固。

ps ：本文亦發表於實體雜誌《電視劇》的日劇專欄，轉賬請註明，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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